只不过,王世强前几日都不声不响地看陈洪显摆他的一百多枚铜镜,让楼云也几乎以为陈洪会赢。今日下船前他才把那副《清明上河图》挂出来,实在也是颇有耐性了。
“王小纲首虽然下了船,和陈家的意气之争仍然是绝不放手。倒也像是他的性情,连本官都上了当。”
恭立在门侧的林窃娘听得楼云的话,见他若无其事夸赞王世强,心中只是暗暗摇头。
他这样说着,仿佛王世强被激下船完全和他无关一样,他故意挂在床头的画像,也不是王世强曾经有过口头婚约的女子。
她向来是知道,楼大人办起事来,经常是机变百出。
“可惜王纲首自请先行下船,上岸去扶桑太宰府协商,要查对扶桑摄政关白大臣送来的国书之事。否则,本官倒要当面赞一赞他这份耐性了。”
他只当不知道这是王世强下楼的借口,只是含笑说着。
叮的一声轻响,他在案几旁拿起一枚铜镜,手指在镜背上轻轻一弹,发出一声轻鸣。
“大人,以下官看来,扶桑地小国贫,远悬海外,实在也不需大人登岸一访。”
秦从云看着他手中的鸳鸯荷池镜,故作不经意地劝说着。
在这东海上,没有楼云这国使,陈洪和五条船又算是什么?
没有楼云的支持,在见到唐坊女主前,江浙海商们一人一口吐沫,就能把陈洪和他那求亲的侄子一起淹死在这东海上了。
这几年在明州城耳濡目染,公私交往的多半都是海商,他也早就知道海外夷岛上有一座唐坊了。
单是为了王世强毁婚另娶的事,这三年来,明州海商们不时向四明王家抱怨的风声,他当然也比泉州的楼云知道得更多。
更何况,连官家也特意在临别时向楼云提起唐坊,他秦从云又岂能不知?
一想起楼云临行前,还被官家召到了宫中观潮楼阁叙话,他就是一肚子不服气。
更不要提,楼云这一回顺风来到了扶桑海面,根本是违抗了官家在观潮楼中的旨意:
“扶桑远悬海外,未曾向我朝称藩,卿不可节外生枝。但若是情势所需,东海之滨又真如商人所言有一座唐坊,坊中三万中土遗民不忘故土,心向大宋,卿自高丽而回后,可自行斟酌。差商人召那坊中的耆老长者到船上来一述,安抚其民,赏赐绢帛。问一问辽东金国的情形,还有金国港口和高丽、扶桑间的粮食、战马、兵器交易之事。便也罢了。”
他身为副使,却偏偏明白楼云这次违旨,其中有江浙海商隐瞒台风情报的干系,他只能咬着牙,把这个回朝后告黑状的机会给白白放弃。
这一回王世强到唐坊,未必能说服那女坊主继续支持江浙海商独占东海之利。
如此一来,他将来即便能借着楼家的人脉参加大选试正式入仕得到实缺官位,但他在东海上的根基却只怕会毁于一旦。
连他都知道,在东海上,不要得罪季氏。
他正思索着,楼云却突而转头看向秦从云,笑道:
“正好王纲首不在船上,我却有事向秦大人商量。”
“大人?”
吏目们见得上官们有公事商量,并不想让他们参与,连忙知机告退。
秦从云面色平静,心中冷笑,终于知道王世强下船前果然料中:
这一场镜画赌约确实是楼云指使,就是为了引他过船来商议陈家进东海的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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