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,齐强换了一身新衣,月白锦瓜皮帽上嵌着上好的翠玉,白锦暗纹箭袖大裳上束着五色鸾绦,鸾绦上吊着盛香茶饼的银穿心金裹面茶袋儿,装香屑的织锦荷包,衣内还系着水红撒花汗巾子,再配上他一表人材,果真是玉面朱唇,风流倜傥,全是一副贵介浮浪子弟模样。//无弹窗更新快//
齐粟娘见他这样打扮,断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去,齐强只得让她跟着。两人赶了骡车,一大早出门,晌午左右进了城,在五味楼前下了车。
五味楼里的掌柜与伙计都换了人,见得齐强进门,掌柜急急迎了上来,陪笑道:“齐三爷,还是楼上汇红雅间?可要到左斜街上请玉树姑娘——”眼角儿扫到齐粟娘,便住了口。
齐强微微一咳,“若是知州府刘师爷来了,请他楼上来。”说罢,陪笑看着齐粟娘,领着她上楼,进了汇红雅间。
齐粟娘看这雅间坐北向南,临窗一张柏木八仙大桌,四张长背柏木交椅,西墙上挂着两副白底青轴美人图,东边两扇格窗大敞着,半卷着湘妃竹帘。齐粟娘听得窗外喧哗,走近窗边,楼下正是知州衙门。
高邮州衙三屋大门下,左右各有两个站笼,囚着气息奄奄的示众人犯。门子、衙役、书吏、讼生这些吃衙门饭的混混、散坐门前,小商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。
齐强点了三碗六盘的席面,看着齐粟娘离窗户三四步远,隔着半卷的的竹帘看着外头景物,不由笑道:“妹子,你把那竹帘打上去,爱怎么看就怎么看,哥哥在,没人敢说闲话。”
齐粟娘回头看了齐强一眼,卟哧一笑,走到窗边将竹帘卷上,倚在窗边看街中景物,偶有过往行人抬眼看到,或是低头回避,或是盯着瞧个不停,猜测这般放肆不守闺仪的女子是哪家私窠子里的姐儿。
齐粟娘察觉到各色注目的眼光,知晓这世上的规矩不得不守,微微叹了口气,仍是放下了湘妃竹帘,坐到了桌边。齐强提起细瓷壶,笑着给齐粟娘倒了茶,又推了两碟子精致茶食在她面前,“妹子,我听王大叔说,当初在江宁路上,娘多亏了你才——”正说话间,门外楼道上传来男子嘻笑声:“桃芯儿,爷的眼神儿断是没错的,还不赶紧过来看看你齐大爷,讨了他腰上的香茶饼儿,咱们来……”
齐强的额头上冒汗,不敢看齐粟娘的脸色,几步抢出了门,反手掩上。齐粟娘听得外头一阵嘻笑声,夹着女子的娇嗔,衣物的磨擦,亲嘴的啧啧声,过了半会,人声远去,齐强方走了进来。
只见他眼神躲闪,面上微红,腰上的银穿心金裹面香茶袋儿和水红汗巾儿已是被解了去,却多了一条翠翘方胜汗巾,吊着个金雀头耳挖,显是和妓女换了贴身之物,作了念想儿。
齐粟娘暗暗叹了口气,想劝一劝,却知齐强不是个能安分的,见得他面上尴尬,提起细瓷壶,给齐强倒了一杯清茶,笑道:“哥哥在外头见的世面多了,妹子也不多说,只是齐家的香火,哥哥好歹记在心上,妹子等着抱大侄儿呢。”
齐强松了口气,嘿嘿连笑,一叠声道:“妹子说得是,这事儿妹子替哥哥多费些心,若是妹子相看中意了,哥哥就娶进门给你做嫂子。”
齐粟娘哭笑不得,知晓他没上心,只得丢开这事,听齐强说了些高邮风物,不多会,听得有人在楼梯口那边笑道:“罗三爷,怎的打常州来了?在这楼门里伫着干什么?”
两人似是互作了礼,罗三笑道:“好阵子没见了,刘师爷快请,齐三爷正等着你呢,在下正有事,下回再聚。”便听得脚步声远去。
齐强连忙起身,开门请刘师爷进来,刘师爷当初受高邮知州之命,曾上陈家拜访过,见得齐粟娘,连忙施礼。两人微一寒喧,方知两人是兄妹,更是欢喜,便也不忌讳,坐下便道:“早听得齐三爷打京里回来了,晚生一直未见。知州老爷上回在四爷手上坏了事,多亏齐三爷托人在京里周旋,方能复职,今儿还要晚生来探问一下,不知托齐三爷敬给京里三爷的东西可送上去了没……”
齐强笑着答了,齐粟娘听着都是跑官行贿的路子,似懂非懂,心中忐忑,只觉齐强走的不是好路数。没多会,齐强提起买田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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